“斷層感？”顧清瑯重覆了一遍她的話，似乎覺得有點意思，“具體說說。”

老實說，顧青詞現在很想當面和他說一下自己的發現，不過條件有限，也只能通過電話來講，對於感覺到有“重大發現”的自己來說，還是稍微有些失落的。

顧青詞解釋起來：“你看，第一起案子，兇手認為現在尚且很年輕的岳蓓殺掉了那個女孩。所以，他把岳蓓倒掛起來，把對方的頭沈入了水缸，並且把水缸加滿了水。說是要洗掉她身上的汙濁，讓她在地獄少一層罪孽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第二起案子，兇手認為那位父親用意外死亡的方式殺害了可憐的女兒。他對張民的報覆方式近乎完美，如果他不留下裁決書，張民就算被認為是酒精中毒也很正常。”

“嗯。”

顧青詞又說道：“前兩起案子，兇手采用的行兇手段都和對方的行為有所關聯，但是第三起案子就不一樣了。姚遠罪不至死這一點我和您提過，姚遠曾經敲詐過一位闊太太，可是他卻是被人從背後刺穿所死，這樣的死法和他的罪行沒有半點關系。而且裁決書上非但沒有解釋他的‘死亡藝術’，還連行兇動機也沒有寫出來。這不是很奇怪嗎？”

顧清瑯頗有些欣慰地彎了彎嘴角，再次回給她一個：“嗯。”

“第二起案子和第三起案子之間，有一個斷層。第三次案子本身，也有一個斷層。”顧青詞思索道，“前面殺人的手法，讓人意外地覺得簡單粗暴，不過後面密室的制造又很細致，是裁決者一貫的風格，讓人怎麽看都覺得是無可挑剔的完美的密室。第一次是用門栓卡住門，第二次是用掛鏈掛好門，第三次是用封條封住門。”

“不錯。”顧清瑯笑笑，“科警搜那邊以抓捕兇手為主，所以他們並不會關註故弄玄虛的東西，信件也好、手法也好、密室也好，我猜他們也和你說過讓你不要關註這些障眼法一類的話。你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完成這件事，我覺得是非常好的一件事。”

被他這麽一表揚，她就有點沾沾自喜起來。不過沒等她把笑意透出來，又故作正經地咳嗽一聲，說道：“我看到資料上說，裁決者被捕的時候是肝癌晚期，我現在有一個假設。”她想了想，又道，“不過，不告訴你，你猜。”

顧清瑯笑了兩聲，也不追問，忽然移開話題：“傅景年也在這裏。”

“什麽？”

“他也在這裏。”顧清瑯說道，“陳珣把他也拉了過來，灌了他不少酒，然後說了一點你的事情。”

顧青詞表情僵硬：“那個自來熟的常務……”今天她工作的時候，就被陳珣打擾了好多次，拉著他問東問西，像是家屬院裏面喜歡聊別人家長裏短的三姑六婆。

顧青詞實在沒法想象，那人居然是和李婷相愛的男人。

顧清瑯問道：“你不想知道傅景年說了你什麽嗎？”

顧青詞趕緊挺直了身子，支起耳朵：“當然想！”

顧清瑯輕笑一聲：“不告訴你，你猜。”

這話說完，就是掛斷電話的“嘟——”一聲響，顧青詞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，張大了嘴，看著手機目瞪口呆。

君子報仇，十年不晚。副部報仇，只用了一分鐘。

顧青詞滿腦子好奇和糾結，飛快把要提交的工作匯報弄好，就開始盯著手機抓耳撓腮起來。

傅景年的電話她肯定是不敢打的，現在也不敢給顧清瑯打電話，因為她害怕萬一被傅景年聽見了怎麽辦，那個人可精著呢，要是猜到是自己給顧清瑯打電話問情況的話，那該多丟臉。

懷著這種不知如何是好的心情，回家的路上也三番五次把手機拿出來瞅瞅，奈何總是沒有相關的消息。一直等她回了家，洗了個澡，換好衣服之後，手機才總算是再一次響了起來。

來電話的人依然是顧清瑯。

剛響過一聲，顧青詞就趕緊接了起來：“副部？你終於決定要告訴我了嗎？”

對面安靜了兩秒鐘，吐出口起來：“嗯……”

“怎麽？”

“我現在告訴你吧。”顧清瑯清了下嗓子，顧青詞趕緊豎起耳朵，卻聽見他緩緩說，“傅景年現在在你家樓下，拜托你下來接下人。”

她一楞。

需要她接人？

雖然心裏有所疑惑，不過現在也來不及細想，顧青詞感激拿了鑰匙，連鞋子也來不及換，趿著拖鞋踢踢踏踏跑出門外。

顧清瑯果然站在樓下，一副很郁悶的樣子扶著傅景年。

他們今天都喝了酒，只能坐出租車過來，車子開到小區門口就停下了，傅景年比顧清瑯重了那麽一丟丟，再加上喝多了不配合，顧清瑯也未必有多清醒，折騰了好一會兒才把人弄到了他們樓下。

傅景年現在倒是乖，瞇著眼搭在顧清瑯肩膀上，借著力，腦袋一垂一垂地，像是小雞啄米一般，一副睜不開眼睛的樣子。

顧青詞輕手輕腳走過去：“副部？”

顧清瑯擡頭看她一眼，眸子有些混沌，儼然今晚喝得也不少，倒是沒見到陳珣的影子。

看到她出來，顧清瑯松了一口氣，很快又皺起眉，側過臉看了一眼傅景年，見對方還閉著眼睛打盹，這才放低了聲音，嫌棄她：“你這是什麽打扮！”

“家居服！”

對他這副樣子，顧青詞已經覺得習以為常，換個人嫌棄她的話，她可能早就面紅耳赤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來，但是面對顧清瑯，她覺得就是義正言辭理直氣壯還個嘴也沒問題。顧青詞沒什麽害羞的：“之前你來我家的時候，我不就是穿的這套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顧清瑯語氣加重了一點，一字一頓說著，聽起來更是鄙夷。他嘆了口氣，又小聲道，“我倒是無所謂，我身邊這個人隨時可能會醒過來，你打算用這副樣子見他？”

顧青詞反應過來，倒抽一口冷氣。

顧清瑯瞧她這樣子就是恨鐵不成鋼，指著樓梯口，替她著急：“你先回去換衣服，快點！……要是不知道穿什麽的話，就穿平時上班時候穿的衣服就可以了，別亂穿！”

顧青詞一邊聽他的話一邊點頭，等他話音一落，慌忙說了聲“好”，就趕緊又往家裏跑去。

她這一來一去一進一出的，倒是讓文瑜朵註意到了幾分，小姑娘在玩手機，揉了揉眼睛看過來：“姐，你怎麽了？”

顧青詞略微一滯：“沒事。”飛快回臥室換了平時上班時候穿的衣服，再次跑下樓。

傅景年平時經常鍛煉，是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，所以看起來雖然挺瘦，當真壓下來了，體重倒是一點不瘦的。

顧青詞被壓得直喘氣，連敬語都用不上了：“副部，我覺得所有重量都在我身上了！”

“嗯。”顧清瑯承認地很坦然，“我把他完全放在你身上了。”

“你說什麽？”顧青詞震驚地回過頭，只看到某位副部大人正事不關己地站在一邊，一臉輕松地活動著肩骨，一副好不容易甩脫重物的樣子。

顧青詞被傅景年的重量逼得要倒下去了，她喘著粗氣用微弱地聲音喊出來：“副部，你能不能稍微幫我一把？”

“不要。”染了層醉意的顧清瑯一點也不好說話，他抱著胳膊，就是不肯上前搭把手。

顧青詞艱難地問道：“為什麽？”

“好重哦。搬不動。”

“搬不動都是因為副部你平時鍛煉少了。”她死撐著墻壁，一邊喘氣一邊還要回嘴，“要是你也像傅景年那樣沒事去健身房健健身，多做點運動就好了，你每天下班回去後就只是做飯做家務泡澡看電視了吧？”

顧清瑯一臉嫌惡道：“我討厭出汗。”

“您真任性！”

好說歹說，威逼利誘之後，顧清瑯才極不情願地過來幫她一起扶起了傅景年。好在從樓下開始路程就並不遠了，兩人忙活一番，總算是把傅景年給弄上了樓。

到了傅景年家門口，顧青詞讓他稍微倚著一點墻壁，然後蹲下身在他身上找起鑰匙來。這時候，隔壁自己住的那間房，門被“啪”地打開。

文瑜朵一手拉著門一手把在門框處，滿眼朦朧看過來：“你們在做什麽？”待她目光掃到顧清瑯的時候，她立刻把門框上的手放下來，模樣瞬間倒是乖巧了，對顧清瑯揮揮手，在對方也點頭致意後，才問道，“要我幫忙嗎？”

顧青詞搖了搖頭，從傅景年身上找到了鑰匙，直起身來：“你怎麽出來了？不是在臥室裏面看電視劇嗎？”

文瑜朵撇撇嘴：“這麽晚了，樓道口這裏本來又不怎麽隔音，你們動靜這麽大，我當然能聽見。”

顧青詞說：“不用你幫忙，我一個人能行，你早點休息吧，明天還得上班。”

文瑜朵點點頭，看了一眼，又說道：“副部要坐一會兒嗎？”

顧清瑯笑笑：“不用了，我馬上就走。”

文瑜朵仿佛隱約有些失望的樣子，“噢”了一聲，把門關上回了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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